自律神經失調的定義

顧明思義,自律神經失調就是自律神經系統病變,系統內部失去平衡。由於精神方面的因素引起了某種程度的身體疾患,常與壓力過大有關,又稱為壓力癥、管理癥。當自律神經承受來自外界壓力時,交感和副交感神經就會失去平衡,必須從間腦釋放大量的腦內荷爾蒙,來修復淩亂的自律神經。

長期的壓力很容易會造成自律神經失調,不過形成的病因還有很多,像平時吃的東西、睡覺的效果、我們的基因等,只要傳達到自律神經的中樞,就會在交感神經系統與副交感神經系統的相互作用下,引發功能性的病變。

自律神經失調的癥狀

自律神經如果失調的話,可能會引起多種現在普遍的病。去甲腎上腺素,是一種能讓交感神經反應的神經傳遞物質,交感神經只要異常緊張的話,甚至會導致心臟病、高血壓等。乙醯膽鹼,是一種能讓副交感神經反應的神經傳遞物質,副交感神經異常緊張的話,會導致氣管的收縮,消化液分泌過多。

其實我們的全身上下都有自律神經。如果被打亂的話,像心臟、腸、血管等器官都是受其影響的,它們的活動,也會變化多端,出現各種各樣的癥狀。小到發熱、焦慮、變胖、手腳冰涼、緊張,大到心悸、陽萎、呼吸困難、鼻炎、脫髮、腹痛等,幾乎全身都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尤其像是業務、設計、工程、教師、作業員等類型的職業,自律神經失調的狀況最為明顯

自律神經失調容易對身體產生各種不同的危害。對於有慢性疼痛的人來說,嚴重性更是不言可喻。

根據統計有三分之二的慢性疼痛患者同時會有自律神經失調的困擾。因為疼痛而睡不好,因為睡不好而更疼痛,形成一個永無止境的惡性循環,很容易被大家所忽視。

這類慢性疼痛患者,如果長時間自律神經失調,更會為身體帶來多種危害更是不容小覷,例如:

1、引起健忘:自律神經引起的失眠便有常見健忘,這是由於失眠使腦功能活動受到影響所致。並且,失眠患者的注意力不能集中,更容易健忘。

2、引起衰老:現代研究證明,人的皮膚健美與其睡眠狀態密切相關。失眠患者神情黯然,眼圈黑暈,臉色晦暗,面頰有色斑,皮膚鬆弛皺褶。

3、引起肥胖:一般人以為睡眠好的人容易發胖,但研究結果恰好相反,每晚多睡一小時有助減肥,而長期睡眠不足者變胖的機會大大增加。

4、還會引發其他疾病:臨床資料表明,失眠引起的危害中最為嚴重的就是導致多種疾病的患病風險上升,如心臟病、高血壓、老年癡呆、更年期綜合癥以及抑鬱、焦慮障礙等。

失眠癥狀已經是現代人必須重視的問題,若長時間出現這種情況,後果不堪設想。

底下是長期失眠所引起的癥狀,如果符合下列5點以上,就需要立即求醫尋求解決方式

門診中最常觀察到的癥狀如下:

對睡眠品質不滿意
.上床後翻來覆去睡不著,往往需要躺30分鐘甚至更久才能入睡;
.夜裡醒來好幾次,多在2次以上,醒來之後很難再入睡;
.早上醒得早,比正常起床時間早醒30分鐘以上;
.總睡眠時間不足6.5小時;
.睡眠品質下降,醒來仍然感到困倦,感覺體力沒有恢復。

白天正常活動受到影響
.白天精神狀態不佳,感到困倦、疲勞,想睡覺;
.工作和學習時,難以集中精力,犯錯次數增加,記憶力下降;
.情緒上,感到緊張、不安、出現情緒低落或容易煩躁、發怒;
.社交、家務、職業或學習受影響等。

而失眠與睡眠障礙治療真的不難!

中醫也能治療失眠等相關睡眠障礙癥狀,運用「針灸把脈」與「廣仁鎮心湯」,讓您減少甚至停用安眠藥與抗憂鬱西藥…恢復該有的身心平衡。

廣仁堂與達仁堂運用傳統中藥來調理過度緊繃、亢奮的情緒,依據中醫藥的學理來調理體質;另外運用「鎮心湯」,多管其下,改變您的體質,調理平衡

不是單純以藥物來壓制癥狀;經過一系列的療程,很多患者就慢慢減少甚至停止安眠藥、抗憂鬱藥物等西藥的長期依賴,回歸到身體原始的平衡統合狀態,這就是身體原始自然和諧的狀態。

透過我們診治改善失眠狀況的患者都可以漸漸找回正常的睡眠品質,使用正確的方式將幫助您擺脫失眠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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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食為天   作者/王絢     《一》       夕陽落山,晚霞滿天,映照得大地一片殷紅。立秋已過,可暑熱還未退去,A廠家屬院門前的兩排壯碩的白樺樹聳拉著頭。兩棵樹之間套著一根黑色的橡皮筋,樹下放著兩個書包,一個粉色為底,繡著兩個可愛的小熊;另一個為淺藍色,畫著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跳橡皮筋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穿著校服,一雙白色的運動鞋,扎著的小辮正隨著她的蹦蹦跳跳一上一下的舞蹈;另一個小女孩短短的頭發,差不多大,蹲在一旁,手蹭著下巴,正盯著那正在舞動的橡皮筋。 楊勇低著頭,腳步拖拉著,皮鞋上幾處塵土,工作褲上有一塊又一塊老得幾乎洗不掉的油污,身上的背心已經濕透,可還是牢牢地扎在褲腰里。有力的右手正緊緊地攥著一件有點發黃的外套,左手手指間夾著半支煙,不時地猛吸一口,皺了皺眉,任由混沌的煙霧到肺里游弋了一圈,然后又狠狠地噴了出去。 “爸爸,下班了呀!”蹲著的小女孩站了起來,這個小女孩叫楊悅,正上小學二年級。“嗯,玩一會兒就回家吃飯。”楊勇抬了抬頭,不過并未放緩他的腳步,徑直往前走,在路的不遠處拐了個彎,走上了道路右側的家屬院樓梯。“我等會兒就回來!”小悅悅的聲音傳了過來,她也走向那個樹下的書包,也不知道楊勇有沒有聽到她的回答。 回家也沒怎么收拾,楊勇就直接從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啤酒,幾口下肚,徹骨的冰冷直抵腸胃,身體里埋藏一天的疲憊再也無法隱藏,大腦意識一陣模糊,“安安啊,我在沙發上躺會兒。”可能還沒聽到回答,他就癱倒在了沙發上,沉沉的睡了過去。少頃,大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媽媽,我們晚上吃什么呀?”悅悅的聲音首先傳了進來,然后才一蹦一跳地進了門。“悅悅,小聲點,爸爸累了,正在沙發上休息呢。”楊勇的妻子叫陳安,圍著圍裙,正從廚房里走出來,兩年前她下了崗,就一直留在家里,管管孩子,做做飯,“把書包放好,我們娘倆先吃,給你爸留點就成。” 電視機里的一聲尖叫像是從夢中傳出來的,楊勇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頭枕的部分已經被冷汗浸濕得一塌糊涂,腰以下蓋著一張薄被,妻子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的另一端,一邊啃著瓜子,一邊看著電視。楊勇略微有點餓,抬頭看了看鐘,都要十一點了。“桌上還有些飯菜,將就吃了。”楊勇簡單地咽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他又回到了沙發上,一支煙又點著了,他緊鎖的眉頭松了松,喉嚨里動了動,頭上的青筋一現即隱,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吐出了四個字:“廠子垮了,我下崗了!”       A廠是國有企業,主要以生產汽車和修理汽車為主,廠很大,740多畝,生意一度也很好,每年生產幾十輛大客車,而且來來往往的司機需要修理,也只會到這個地方。這里的工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三頓不用發愁,如果愿意辛苦一點,加加班,還可以有一份不菲的薪水,一個人上班就可以輕松養活一家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城市好像變大了,各式各樣的修理店,又開張了各式各樣的4S店,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A廠的生意漸漸淡了下去,也不再出廠自己的客車了,前來修理的車輛越來越少,工人們越來越閑,起初大家覺得很輕松,慢慢地發現有些不對,于是謠言漸漸出現了,說是廠里要裁員,又說廠子要垮,可說著大家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廠子是國家扶持的,哪能說完就完。有些人覺得勢頭不對,走了,有的沒什么感覺,留下了,不過一年年下來,廠里的工人確實是越來越少了。楊勇在這里工作了十年了,近幾年的待遇是不怎么樣,但是他的身體和血液都幾乎和這個廠聯系在了一起,在廠里住,在廠里吃,要走,能到哪里去了,況且,他也不相信廠子會垮掉。 可是,該來的總會來,食堂的煙囪有一天早上不再冒煙了,廠里為了節省開支,積累資金,為轉型適應市場作最后一搏,貼出通告,要準備裁員了。 顯然,命運對于反應遲緩的人,總是會狠狠地推他一把,楊勇是這樣,廠子也是這樣,積累資金的最后一搏,沒有換來廠子的重生,只有在它跌進深淵之前,發揮出它的最后價值。于是,當天的下午,廠長在全廠大會上宣布,A廠這一片土地,已經被一家地產商拍下,這一片土地,會逐漸改造成商業街。這樣一來,A廠的倒閉,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大家對于這個消息,出乎意料,并未有太多的反對,或者沮喪以及驚訝,就像是很久以前就預料到了這一點。有的人早已預備了出路,可有的人還在彷徨,相同的是,大家都只是互相寒暄,彼此并未問起之后的打算。楊勇也是,互遞了幾支煙后,便匆匆的往家里趕了。 “早就想到有這么一天了。”妻子安安還比較樂觀,“咱們還年輕,又有力氣,看看能做什么,總不會餓死嘛。”可楊勇并不這么想,從十六歲起就在這里工作,一直以來穩定的工作使他早已沒有了破繭成蝶的勇氣,A廠不僅僅是他的單位,更是他的家,這里的每一個車間,道路,桌椅,就像是他的皮膚、毛發和血液一樣,現在突然硬生生地從他的身體上剝離開了。他的痛苦到了極點,似乎產生了一種主觀上的不真實感,仿佛這件事情并沒有發生過。腦子里不知道什么聲音嗡嗡作響,妻子后面再說的什么也沒有聽清,“嘿,有沒有聽我說話啊!”安安的聲音提高了八倍,楊勇渾身一個激靈,“嗯?”“我是說,廠外那條街上,有些燒烤的小攤,人還挺多,生意還不錯,我看這也容易學,要不我們弄個小車,也跟著試試。”妻子倒是憧憬起了以后的日子,可楊勇卻是一團亂麻,也來不急多想,就點了點頭。   《二》       日出日落,花謝花開,時間在機器的轟鳴聲中急促地趕路,高矮不一的塔吊一一地立了起來,把房屋變成了廢墟,又在廢墟上建起了高樓,轉眼間,蒼翠的綠茵間就矗立了一片片水泥森林。 不知不覺間,又到了立秋時節,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愣是一滴雨也沒下,立秋不退暑,一個月的火老虎還得到處亂竄。A廠的舊址處,除了幾棵梧桐和白樺樹還在堅守,其余的廠房車間早已不知去向,一棟棟嶄新的寫字樓門前,兩只大的石獅子昂首而立,西裝革履的人們進進出出。夜幕降臨,旁邊的商場燈火輝煌,酒店、電影院、超市、書店鱗次而立,霓虹燈也亮了起來,準備點綴這迷離的夜。 這一切繁華之后,大約兩百米,是一處有些暗淡的街市,每一個小小的門面上的白熾燈,僅僅夠照亮自己門面這一塊。街道長時間被油污浸染,已經黑黝黝的,腳踩上去,黏黏的,像是踏上了章魚的觸手,讓人心里滲得慌。這里從清晨到黃昏,幾乎無人問津,就只有幾個中年人坐在凳子上掰扯。可到了夜晚八、九點左右,各種各樣的燒烤,小炒便陸續陳列到了這條街上,各式各樣的人們,就坐在街邊,幾張小凳,一張方桌,幾瓶啤酒,聊天聲,爽朗的笑聲能持續到凌晨一兩點。 “老板,來張豆皮。”一個中年男子穿著背心和沙灘褲,蹬著一雙“人”字拖,離楊勇的門面還有好遠,聲音就已經先過來了。“張哥,又出來散步啊!”楊勇熟練地用夾子從一疊厚厚的豆干中取出了一片,借著慣性,順勢平鋪到了炭火架上,另一只手拿起刷子,在油碗上輕輕一點,又向豆干上均勻抹開;放下油刷,再拿起一筒食鹽,顛倒翻轉,手腕熟練地一抖,白色的點點便灑落到了豆干上。楊勇熟練地重復著以上動作,活像雕琢一件藝術品,直到豆干略帶焦黃,左手一翻,右手拿起兩根竹簽,迅速地從中間穿過,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整體。“張哥,來,小心燙。”楊勇笑容可掬地遞了過去。拿起肩頭的毛巾,往臉上隨便擦了幾下,便又把架上的幾樣東西處理了起來。“安安,茄子、土豆、韭菜還有里脊肉好了,拌一下端出去,多放點辣椒。”楊勇頭也不抬地喊道。 對于習慣了用扳手的楊勇來說,靈活的雙手拿起夾子和刷子一開始并沒有什么不習慣。只是他以往可以不帶任何表情,麻木地面對冷冰冰的機械,現在卻不同了,諸多的食客要求不一,辣點、淡點、嫩點等等要求,常常弄得他想要發火,可是生活總是要過下去的,并不以個人的性格為轉移。慢慢地,他也就習慣了這新的工作,并且用他麻利的動作和篤實的作風贏得了大家的口碑,他的小門面燒烤生意也就逐漸好了起來,周圍的住戶通常都愛來吃一點,到了夏天,這里的生意更是爆棚,各種菜品通常不到一點就賣完了,讓他們不得不多進一些;酒也是,一件一件的空啤酒瓶,讓他不得不買了一輛小型的三輪車。每天一早,他們夫婦就出門采購,回家淘洗、穿串、整理,然后等待著夜幕降臨,忙到一兩點,鳥獸歸巢,萬籟俱寂,夫婦倆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在路燈下拉長身影,回到那個租的五十多平米的小屋,而女兒悅悅,則早已入睡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每年下來除了家用,還能有些結余。這樣的生活,夫妻倆并不感到拮據,只是看看周圍,幾家和他們差不多的燒烤店老板都在附近買了一套亮堂的新房,可就這個收入卻是不大可能。楊勇也時常想要試探著問問他們,想討教些生財之道,可他們通常是三緘其口,或者是支吾過去,時光也過得飛快,倏忽幾個月過去,生意漸淡,天氣漸寒,冬季來臨了。一進臘月,楊勇便挨家挨戶地邀請,說什么也要請周圍的老板吃飯,大家拗不過,只好答應了。       忙碌了一年,這頓團圓飯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一種放松,大家放開了手頭的生意,大口地吃喝。熱騰騰的飯菜還在往上端,大家都已經酒酣耳熱了。再有幾杯酒下肚,話匣子也打開了,從當年下崗創業,到零敲碎打四處碰壁,如今大家對現下的生活還是比較滿足,這樣的酒足飯飽,也是一種很不錯的享受。楊勇也喝的比較多,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舉起酒杯,撐著椅子的靠背,“來,我們干了這杯,明年再一起發財。”“好,干。”“干。”一陣酒杯的碰撞后,大家一飲而盡。楊勇仰頭一吞,然后重重的坐在了板凳上,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在地上。幸虧旁邊的白山一把拉住,“楊哥,小心點哦,要賺錢,身體可不能垮掉。”“沒事沒事。”楊勇坐著穩了穩,“老白啊,我這算什么賺錢哦,不過就是勉強能養家糊口罷啦,還是你厲害,房子車子都有啦。”“嘿嘿,看你這話說的。”白山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楊哥,大家這幾年都是一起混的,有什么兄弟也不瞞你。”白山壓低了聲音,陸續的和楊勇說了起來,桌上的飯菜也已經吃了七八成,大家也開始三三兩兩的聊起天來。街邊的路燈依然映照在路邊的梧桐樹上,來往的車輛與行人卻逐漸稀少了,月亮也慢慢地越過了中天。 但凡生意,想要提高利潤,不外乎開源、節流兩途,這條街上的小店都差不多,靠的是附近的熟客還有回頭客,做大不容易,可是節流卻是大有文章。白山并沒有去菜市場采購所需的食材,而是從一個叫阿偉的人那里直接進貨,一次買上一個月的,那里什么都有,青菜、土豆、豬肉、牛羊肉等等,價格低了一半左右,還能長時間存放,不會壞,而調料和油則是用阿偉作坊里自己制作的。一天算下來就要省掉兩三百的成本,長年累月,這個量就變得很可觀了。 楊勇也是懷著有點不安和激動的心情和妻子說了這一切,他有點擔心,可又希望妻子給他肯定的答復。“有這么便宜?不會是有什么問題吧?”妻子一臉的懷疑。楊勇那一絲毫的興奮頓時被擊散了,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這當然有問題,可白山也在說:‘又不用你吃,烤一烤,味重點,下了肚,誰知道。’我后來也嘗了嘗,味道和我們的沒什么差別。”楊勇也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妥。“那你怎么打算?”妻子也是有些猶豫。楊勇從褲包里摸出了一張名片,是那個阿偉的電話。 有時候,不經意的選擇總能體現出人們的性格與良知。“我總覺得有些不妥,有點損,萬一有什么問題,我們可是有責任的。”妻子的話讓楊勇的內心突然一亮。“好,我也覺得是,再說現在挺好的,多攢兩年,咱們也啥都會有的,那還是一切照舊吧!”楊勇將名片隨手往抽屜一扔,頓時覺得好輕松,像是做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三》       杜鵑、海棠依次綻放,梧桐樹葉綠了又黃,這年轉眼又來到了收獲的秋天。楊勇夫妻的小店生意特別紅火,每天從下午5、6點忙到凌晨兩三點,有時還要通宵達旦,不過夫妻倆累是累點,心里卻是樂滋滋的。忙碌的人總是懷疑時間是不是特別快,月已漸滿,快到中秋了。 “阿勇,我們的錢也存得差不多了。”妻子高興地說。楊勇一手抹去了額頭上的汗點,顯然特別地興奮與激動,眼角的魚尾紋也頓時顯得特別清晰,每一條溝壑里滿是期待。“后天吧,正好中秋,給自己放個假,我們一起去看看。”他激動地使勁摟了摟妻子的肩。“哎呀,你弄疼我了。”妻子埋怨了一句,可眼里卻滿是欣喜。接下來這幾天,夫妻倆回到家里談論的全是房子,大小、戶型、朝向、裝修等等,仿佛這房子已經到手了一樣。 “媽媽,我肚子疼。”悅悅在床上蜷縮成一團,臉色慘白,聲音有些顫抖,額頭上還冒著豆大的汗珠。“悅悅,不要怕,媽媽帶你上醫院。”安安把女兒抱了起來,悅悅的身體還在不斷地發抖,像是寒風中的樹枝一樣,“阿勇,去拿兩件衣服,趕快上醫院。”夫妻倆可是急壞了,在醫院的一晚上根本無心入睡,日上三竿,悅悅的疼痛減輕了,看著女兒沉沉地睡去,夫妻倆也松了口氣。可是他們還無法入睡,急匆匆地詢問醫生女兒的病情,“這是‘病毒性胃炎’,情況還比較嚴重,孩子缺乏營養,抵抗力也差,隨時可能反復,最好是住院觀察。”醫生一邊填寫著病歷,一邊嚴肅的向夫妻倆說明孩子的病情。“那就辦住院吧。”楊勇倒是沒有絲毫猶豫,“肯定是孩子的健康要緊。”他又回過頭來,對著妻子說道。妻子眼框紅紅的,點了點頭。 住院在這年頭,不知道算不算大事,可是對于沒有醫保的人群來說,可是一個無底洞。廠子一垮,單位的醫保就沒有了著落,本來可以交社保,可是前兩年剛做生意,手頭緊,一點點錢都是從牙縫里省下來的,于是這事就給擱下了。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悅悅生病一住院就是兩個多月,光是醫療費用就是好幾萬,還不說夫妻倆照顧悅悅,只能有一個人看店,生意也清淡了不少。等到快入冬悅悅出院時,夫妻倆手頭的積蓄也去了一大半,看來想要買房子,就只能再等等了。 爆竹聲中一歲除,除去了舊日的煩惱,迎來了新的希望,大不了再干一年,楊勇也是滿懷希望。說來也奇怪,今年的生意特別地好,才陽春三月,店里生意便熱鬧了起來,夫妻倆也樂得忙碌,一天到晚就在店里和菜市之間奔走。時間的車輪飛轉,大半年過去,還有兩天就是重陽了。這天夫妻倆收拾了店面,正計算著最近的收成,不覺夜已漸深,可他們卻并不覺得多么疲憊。 “鈴…………”第二天一早,夫妻倆收拾了一下,準備去菜場買菜,電話響了起來,在周圍的寧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李姐啊,你好,什么事啊?”妻子的語氣依然干練而直接,但臉上明顯寫著局促與不安。楊勇也停下來,等待著妻子的反應,像是等待著什么樣的一場審判。“李姐,要漲這么多啊,上次都沒有這么多。”電話里的聲音明顯在她的預料之外,“好好,我和老楊商量一下,這幾天給你答復。好的好的,盡快,再見哈。”掛掉電話,妻子的眉頭更加局蹙,楊勇也似乎猜到了發生的事情,不由得加快了手里干活的速度。這個李姐,就是他們這門面的房東,這合同快要到期了,本來應該談續租的問題,這么看來,要想續租,漲價是在所難免的了。“租,肯定是要續租的,這店的位置不錯,況且生意已經上路了,來的都是回頭客,只是這次漲的有點多,都將近漲了三分之一,而且聽李姐口氣,周圍的門面都漲了很多,租的人還不少。”妻子也有點為難。楊勇皺了皺眉,多年的生意經營,已經讓他從一個普通的工人蛻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生意人,對于價格,他也很敏感,總覺得有些不對,也有些不安,卻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這事不好說啊,要不出去打聽打聽,等會就去,了解一下情況。”“那就今天趕緊去吧,這事宜早不宜遲,吃點東西。”楊勇哪有什么心思,只匆匆吃了兩口,便急著出門了。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這一年的起早貪黑,外面世界的發展早已超出了楊勇的想象。公車幾個轉彎,一座座高樓林立在眼前,“XX莊園”、“XX小區”比比皆是,抬頭望去,這些樓高的讓他感覺有些眩暈。往遠處看,無數的塔吊正郁郁蔥蔥的大山里工作,世界變化可真快啊,楊勇感嘆到,他感到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安。也許漲價的原因就在這片水泥的森林里,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最后消失在了遠處的一棟高樓后頭。       人來人往,車馬喧囂,從清晨到了黃昏,一天的時間就快過去了,夕陽漸漸地沉下山脊,只鑲上了一條金邊。光華漸收,楊勇的身影又出現在了回家的路上,腳步略顯的急促而虛浮,顯然疲憊與焦急占據了他的內心,右手緊緊的攥著一疊宣傳廣告,顯然這些個廣告是他此刻最想解決的問題。車一到,他一個跨步就上去了。 裹著夜色與糾結,楊勇回到了小店,妻子正忙著招呼客人,忙得不可開交,“阿勇,快來幫忙。”妻子顯然非常忙碌,以至于沒有注意楊勇的情緒。“哦。”楊勇應了一聲,便投入了這熱鬧了生意中。“嘿,老板,我的豆干怎么有辣椒,不是說了不要的嘛。”前面坐的客人抱怨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馬上換啊。”妻子連忙打圓場。“這份不是我們桌的,我們沒有點土豆。”另一桌的客人也有了意見。“阿勇,在做啥,那盤菜端錯了。”妻子顧不了這許多,語氣里明顯有了些抱怨。“哦,好。”楊勇也是心不在焉的回答到。這晚上的時間啊,怎么這么慢,月都已經漸沉,客人才慢慢都離開了,夫妻倆迅速地收拾了一下,關了店,回到了家里。 “安安,你知道不,現在的房價已經翻了一倍,我們的那點積蓄已經買不起了,就連首付也付不起,而且城里所有的房子都差不多了。”楊勇憋了一天回到家了,屁股還沒坐下來,就趕緊地和妻子說了,“你看看,這是這些房子的廣告。”“我看看!”妻子接了過來,初聽這個消息,她也有些吃驚,直到看到那些廣告,她還覺得不敢相信。她心里飛速地計算了一下現有的存款和他們賺錢的速度,只覺得后背一陣發涼,這樣的價格,對于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價。 其實最殘酷的事,并不是不能實現夢想,而是夢想馬上要實現的時候,又被無情地剝奪。就楊勇夫妻而言,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就這么一個簡單的夢想,現在突然變得那么遙遠,要想達到它,又要付出更多了努力。也許付出這些努力之后,這個夢想又會更加地遙遠。“你說我們再干一兩年能不能買得起?”妻子的心態也有些不好。“不好說,萬一等到那個時候,房價又漲了呢!”楊勇說出了他的憂慮。又是一陣沉默,人為什么聰明,是因為他們往往在道路封死的時候,始終會找到一條通路,只是不太清楚這條路究竟一片坦蕩還是荊棘滿途。“你說,白山說的那事怎么樣?”楊勇試探著說道。其實妻子也有相同的打算,“嗯,這也是個辦法。”“那要不然明天就打電話問問?”“好,那趕緊找找。”雖然那張名片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夫妻倆翻箱倒柜,雞啼之前,名片還是在抽屜里的一堆紙片當中被找到了。   《四》       鴻雁飛去又回,桃花謝了又開,只有那天邊的冷月依然故舊,扎著小辮的女孩已經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女生,同時中年人的黑發間又多添了多少白發。臨近五月,正是萬物復生的日子,楊柳枝綠的枝搖葉擺,海棠花紅的花枝招展,楊勇夫妻的新房裝修已畢,夫妻倆看看了黃歷,挑了個吉利的日子,今天就要往里面搬了。 為了這個日子,夫妻倆吃了多少苦,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不過都是值得的;為了這個日子,他們特地買了鞭炮,貼紙;為了這個日子,他們特地把小店關閉了三天,就想好好地準備準備。鞭炮放過,夫妻倆和悅悅一塊兒進了屋,米黃色的墻壁上還有一些淡淡的油漆的味道,精致的吊燈在天花板的正中,明亮而氣派,皮質的棕色沙發非常柔軟,還有電視機、飯桌等等,一個不大的陽臺上還有幾盆花卉。這可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兒啊,悅悅一下子撲到在沙發上,又柔軟,又溫暖,好舒服呀。“阿勇,你在這個茶幾是不是還要擺正一點兒,還有電視,要不要買個罩子,還有這個臺燈….”妻子一口氣說了好多,好像是有些不滿意,更多的卻是一份自豪和炫耀。“好好好,我們一處一處調整,不要緊的。”楊勇當然了解妻子的心思,笑著回應到。不過他們倆都沒有收拾的意思,只是在沙發上坐著,楊勇摟著妻子的肩,看著妻女滿足的笑容,享受著這一片刻的美好。 “阿勇,這兩天過后,我們還要繼續開張哦。”妻子幸福地依偎在楊勇的懷里,但是沒有停下對往后的打算。“好,今天周二,我們再休息兩天,周五接著開張,正好趕上周末。”雖然楊勇滿口想休息,但是對于往后的打算,卻從來沒有落下。“爸、媽,你們就多休息兩天吧,這么多年都累過來了。多歇兩天怎么啦。”悅悅一直想父母陪她多玩玩,可是她也很清楚家庭的狀況,自己心里的小小要求到了嘴邊也說不出口。“悅悅乖,媽媽還要掙錢呢,你要好好讀書啊。”妻子苦口婆心的說到。悅悅沒有回答,就努了努嘴。 很快到了周五,夫妻倆高高興興的吃了午飯,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往小店趕,可一到小店,卻被周圍的景象驚呆了:周圍白山他們的小店面都關門了,門上貼著白色的封條,寫著“食品不符合要求,勒令關閉整頓”。看來夫妻倆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可是他們還隱隱的感到一絲幸運,甚至是一絲幸災樂禍,可能就是關門的這幾天,這條街被突擊檢查,大家都是半斤八兩,看來白山他們是被查到了。“這下我們得注意點了,看來政府準備要大力整頓啦。”楊勇小聲地對妻子說到。“那我們趕緊把剩下的材料處理一下,最近都用新鮮的吧,不過這也是好事,沒人和我們競爭,我們的生意肯定就更好了。”妻子的擔憂竟然還變成了欣喜。可能一旦道德的底線被打破,墮落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兩口子開了門,收拾了一下剩下的食材和佐料,再把廚房的各種炊具進行了整理。“待會還是去菜市場采購吧,順便把這些都扔了。”妻子把所有的剩下的都收納到了一個大大的黑色袋子里,然后遞給了楊勇。楊勇點了點頭,接過來,出了門。 楊勇去來的一路上都被未來生意興隆的美夢所干擾著,而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想。當天晚上,因為這條街就剩下他這一家店,所以生意特別紅火,還不到十二點,店里的食材都已經全部賣完了。“阿勇啊,要不明天我們再多買點,趁著這段時間,生意很好,可以趕緊多掙點錢啊。”今天收拾得很早,夫妻倆很輕松地慢慢踱步在回家的路上,妻子安安挽著楊勇的手,已經好多年了,他們都沒有像今天這么輕松過。“好啊,我也這么想,明天我早點出門,多買點東西。”這條回家的路上,雖然此刻行人已經不多,可是仍然有明亮的月光,照在梧桐樹上,還有一些蟋蟀在草叢間輕唱,楊勇回家的腳步也顯得特別地輕盈。       時間又越過這一年中秋,梧桐葉落,百草枯黃,來到了萬物歸藏的冬季,紅燈高掛,彩字飛舞,眼看著就進入了臘月。照著往常一樣,一大早出門,楊勇就往菜市場趕,走到半路,電話響了起來,他沒有準備,只覺得全身一震,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楊悅的家長么?”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很焦急,“楊悅在教室暈倒了,現在校醫務室,請您趕緊過來看看。”“老師啊,悅悅現在好些了么?我馬上過來。”一片陰影忽然掠過楊勇心頭。電話一掛,趕緊就往學校走去。“悅悅吃了些止疼藥,現在好點了,不過肚子還是很疼。”學校的醫生說到。看到在病床上蜷縮成一團的女兒,正捂著肚子無助地輕聲呻吟著,楊勇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醫生接著說,“可能是她的胃有什么問題,要再仔細檢查一下,還是要去一趟醫院。”“謝謝了。”楊勇來不及多想,也沒有多做詢問,抱起了女兒,飛快地向醫院趕去。悅悅的聲音像是一根根的針扎到他的心上,他現在只想趕緊到醫院檢查,讓女兒趕緊好起來。 悅悅被醫生帶進去檢查不久之后,妻子安安也匆匆地趕了過來,楊勇正坐在二樓的長椅上,雙手支著頭,表情很凝重,正焦急的等待著結果。“醫生怎么說,悅悅怎么樣?好點了不?怎么會這樣子的?什么時候的事了?”妻子因為心里著急,說話有些語無倫次。“好了,等一下,醫生出來問問,我也不知道,別煩了。”楊勇的語氣明顯有些煩躁。夫妻倆看著悅悅進去的那扇門,等待著醫生的宣判,看著來往的白衣天使,他們又想問,又有些害怕。“楊悅的家人在哪里?”醫生問道。“我們就是,悅悅怎么樣了?”楊勇的詢問聲音有些顫抖,連自己都沒有底氣。“因為她之前就得過病毒性胃炎,胃腸功能不強,又由于長時間吃燒烤類的東西,不衛生,難以消化,導致食物積壓在胃中損害胃粘膜,損害了正常的胃腸功能,現在已經發展成了糜爛性胃炎,必須要動手術,如果嚴重,還要將胃切除一部分。”醫生的判斷總是這樣準確,又是這樣冷酷。 楊勇夫妻倆只覺得有點眩暈,好像是窗外的陽光特別刺眼,讓他們有點站不穩。楊勇看著來往的醫生和病人,又看了看窗外的城市,想要問醫生一些問題,可腦子一片混亂,喉嚨里像有什么東西噎住了,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10我喜歡

小說的結構很險,開篇便將故事梗概與題旨全抖了出來,讓讀者居高臨下一覽無余地往下讀。乍看起來,《白樺木與菩提榕》的主題有很重的人間煙火味,像幾個男人或女人一起隨意的笑談,也像作者所暗示的那樣,構成了道德和倫理一個兩難選擇,就像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這種二者不可得兼的苦心,長久的折磨著世辰,也折磨著“千千萬萬的男子和女子”,讀過卡夫卡日記的人都知道,卡夫卡一生都徘徊在結婚與不結婚的選擇中。他并不認為婚姻不能給他帶來幸福,而是認為世上幸福的婚姻有那么多種,而結婚后只能占有其中的一種不是全部。因而卡夫卡與其占有一種殘缺的幸福,不如干脆想著全部的幸福。世辰不是卡夫卡,不會因為害怕殘缺的幸福而去空著著全部的幸福。不管是作者有意,這篇小說都是對“文化交匯觀”的一支清醒劑,作者向時代發出了自身的看法,也在提醒著時代下的男女。       白樺木與菩提榕     文:張玉杰   穆曼的生命里有兩個男人,她說一個是她的白樺木,一個是她的菩提榕。一個是悒郁的紫色的細膩的花瓶,一個是懊悔的褐色的粗糙的花盆——普通人向來是這樣把宿命兩個字分開來講的。   穆曼是上海大學外文系研三的學生,讀研期間憑著優異的成績拿了多次獎學金,幫了導師不少的忙,許多的課題也都有她的功勞。眼瞅著這個冬天即將過去,就快畢了業。穆曼的家里不算有錢,但她是家里唯一一顆掌上明珠,父母也不得不寵著。父母都是下崗職工,供她上學已經是不容易了,還要為她謀出路。不過,她是家里可驕傲的,父母那輩的叔叔舅舅是沒上過學的,表哥表姐也只是讀了專科,只有她考上了研究生。穆曼為畢業后的生活發著愁,她不愿找個安穩的工作,比如去高中教學生,或去做個編輯,然后嫁人,平平淡淡地就過完這一生。她更不想像父母那樣,操勞了一輩子,才在上海買下了房子。更何況,她厭倦了貧窮帶給她的折磨,十八歲才搬進了新家,以前的日子,都是在擁擠的弄堂里度過的,三個人擠一張床,加一個衛生間,就連燒飯都是在門外邊。她怎會安生由命呢,她可是個研究生,又怎會甘心呢!   十二月的上海是極冷的,風刮過來,讓人直打哆嗦。穆曼在屋子里,抱著蜷縮的自己,點上了一柱煙,她把手伸了過去,青煙從她指縫間上升,蔓延到屋頂。她吹了一口氣,煙氣向四周飛散。她手握著與陳一真的合照,伏在桌子上泣出聲來,鳶尾花也哽咽在哪里。鐘表盤秒針上的海水經過:“滴答,滴答”,割著穆曼的喉嚨。霎地,煙上的火星子燃著了穆曼的靈魂,燙傷了穆曼的手指,手就這樣一驚,打翻了臺子上香爐,相框也從穆曼的手上掉了下去,玻璃碎了一地。 穆曼急忙去拼湊那些殘渣,卻被玻璃劃傷了,血順著穆曼的指縫淌在照片上,穆曼小心地吹著照片上的爐灰,爐灰進了穆曼的眼睛,穆曼費勁的擦,可是越擦眼淚卻越多。那火星子順著照片的沿燃著了,不留余地讓照片都化成了灰。月光從窗子灑了進來,爬滿了穆曼的襕裙,終于掏空,穆曼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地上徹底大聲哭了出來,拳頭向地板上砸。夜已深,還有什么人,能讓穆曼醒著數傷痕,想必只有陳一真了罷! 陳一真是穆曼在找工作的時候認識的,確切地說,是在穆曼實習的時候認識的。那天的天色已近黃昏,穆曼在書店找公文書籍,側了一下身子,看到了凌淑華的《酒后》,穆曼剛準備拿起,不巧卻撞向了一個戴墨鏡的陌生男子,男子的墨鏡都被穆曼撞了下來,穆曼著急蹲下身子幫男子拾墨鏡。夕陽的余暉從窗子灑了進來,灑在男子的身上,把穆曼耀得睜不開眼睛。穆曼順著男子的鞋打量上去,男子很高,英倫風格的紫色呢子大衣,脖子上圍著橙色的圍巾。他有琥珀色的眸:暖,澈,真。高高的鼻梁,嘴角上帶著一抹淺笑,很是溫柔。 “我來吧,姑娘。”陳一真俯下身子準備拾起墨鏡,穆曼卻又給陳一真的眼睛迷住了,隔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 穆曼額頭上的黃白暈圈帶著幾分羞紅,光滑白皙而精致的小臉,櫻桃般的玲瓏小嘴,張合的上下顎之間夾著幾顆乳白色石榴大小般的嫩牙,琳瑯的眸子一閃一閃,花兒都想吃了她。她一抹淺笑,酒窩像打水漂似的轉圈兒,唯一缺憾的是她嘴角邊有一顆朱砂痣,但這也掩不住她的美。穆曼第一次見到陳一真的時候,給他那雙褐色的眼睛一看,她覺得她的手臂就像熱騰騰的牛奶似的,從青色的壺里倒了出來,管也管不住,整個的自己全潑了出來。風從她的手掌刮過,世界仿佛也就是個陪襯。她走起路來,腳下像踩在云端,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真是一個美人坯子!陳一真向后退了幾步才將墨鏡帶上。 可是這個時候,穆曼不知怎的,不自覺地朝男子的眸張望,男子的眸雖被墨鏡擋住了,可是穆曼卻在墨鏡中看到了整個的自己的縮小的倒影,竟矮得像一粒塵埃。 穆曼后退了兩步。 “你也在找這本書嗎?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穆曼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25年還未盛開的愛情之花終于在這一刻盛開了出來,從塵埃里盛開了出來。 “我在找幾本有關法律的書,卻恰巧看到了凌淑華的《酒后》,忍不住想拿起來看。” “什么?凌淑華!你也喜歡凌淑華?”幾秒后,穆曼才意識到自己激動了。“咳”了一聲,又往后退了幾步,接著又盯著男子的墨鏡不放。 “嗯,我喜歡凌淑華,一代才女!民國那個年代的作家,唯獨偏愛凌淑華。”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穆曼藏不住寫在臉上的喜悅。 “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在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穆曼著急了 “我?我叫陳一真。” “你好,陳一真,我叫穆曼,錢穆的穆,陸小曼的曼,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名字!” 還沒等陳一真反應過來,穆曼就去結了帳出了書店。 坐在末班車上,穆曼脫下手套,呵了口氣,在車窗上寫下了陳一真這三個字,突然,手便不那么冷了。   穆曼上了樓,發現敲錯門了,多上了兩層。回到家吃了飯抱著凌淑華的《酒后》進了閨房。晌午的太陽從窗戶穿了進來,穆曼揚了下懶腰,吃過午飯后便匆忙去了學校。 “曼兒怎么回事,平常都是周日下午才去學校,昨天她回來就怪怪的,難道是有要緊的事情?”媽跟爸說了起來。 爸笑了起來。 “年輕人嘛!誰又沒年輕過呢,當年我追你的時候不就是這樣,要不,你怎么會嫁給我?穆夫人,你說呢。” “你這老家伙,都這個歲數了還老大不小的沒邊際,懶得理你!” 真是奇怪,十幾年都未下過雪的上海這幾天突然下起了大雪。穆曼把雪踩得嘩嘩響。 陳一真看見穆曼在雪地里歡愉,好像穆曼沒見過大雪似的。穆曼到了宿舍樓下,陳一真站在樓下。 陳一真把外套脫下來給穆曼披上,穆曼竊喜。 “你不嫌冷嗎,穆曼?” “哼!我喜歡雪,要你管!”顯然穆曼是故意的 這世上的真話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對白。穆曼知道,25年來在心底未開過的愛情之花終于開了。 “穆曼,我們去喝杯咖啡好不好?” “好”這個時候,穆曼一萬個愿意 “服務員,一杯卡布奇諾,一杯藍山。卡布奇諾多加點糖,藍山不用加糖。再來兩份七分熟的牛排,對了,沙拉也要來兩份。” “好的,先生,請稍等。” 這是穆曼與陳一真的第二次見面,她與他就像是相識的故人。 “你經常和女人來這嗎?”穆曼又盯著陳一真的墨鏡 “不,你是第一個”陳一真鎮定自若,對于一個老江湖而言,穆曼這種女人太好駕馭了。從這次邂逅之后,陳一真就成了穆曼的朋友,也是從這次邂逅之后,穆曼與陳一真的關系更近了。 陳一真的家是北京的,但陳一真在上海的楊浦區買下了房子。這房子多半是陳一真用來和女人消遣的,且與女人發生關系前,都會與女人合照,以此紀念他偉大的“事業”。穆曼現在已經踏上了這條船,且不知道這船的航向,更不知陳一真是怎樣一個人,不過,陳一真給穆曼留得那些印象都是好的,對于一個家教還算頗嚴的穆家,穆曼25歲了還沒有談過戀愛,對戀愛還是懵懂的,何況出現在她面前的陳一真是迷人的,她已經開始傾倒了,從第一次遇見陳一真,她在陳一真墨鏡中看到了整個的自己的縮小的倒影就已經中了邪,就像塵埃里開出的一朵鳶尾花,羞帶竊喜。 “時間還早,去我家坐坐吧”陳一真開了口 穆曼惴惴不安,不知怎的應,也不好回絕。 “你這么年輕就在上海買下了房子?還是楊浦區。” “是這樣的,在北京的時候,我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接了很多官司,收益也不錯,想著以后留在上海發展,便在上海買了房子,不過,只是交了首付。” 其實陳一真的房子是付了全款的,且一次性付清。為了博得穆曼的信任,便圓了謊。這種謊,對陳一真來說實在是家常便飯。在陳一真的字眼里,想要抓住女人的心,必要通往女人的陰道。在陳一真的字眼里,女人是先有性然后才有愛的。憑著一輛卡宴,幾十套的唐·卡蘭、路易·威登、巴寶莉。陳一真已經俘獲無數女人的心,而穆曼只是陳一真觀察很久的一個女人。起初,陳一真是不打算對穆曼抱有性的想法的,因著穆曼的靈魂太美,但陳一真的欲望還是沒有壓得住現實的誘惑。 “楊浦區的房價很貴的,少說首付也得幾百萬吧?”陳早就料到穆曼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一場官司的收益少說十幾萬,幾十場的官司,還有數十場的國際官司,我早就已經掙下了近千萬。”且不說家里陳的家里很闊,陳自身本來就是有錢的 穆曼帶著幾分相信,且帶著幾分猜疑。 “我的車就停在碩華大廈樓下,我們走吧”陳推開門,示意女士優先,接著一把攥住穆曼的手,穆曼幾次掙扎,最后還是妥協了。 陳一真打開副駕駛的門,請穆曼上車。 “這,這不是賓利嗎?!穆曼吃了一驚,待穆曼反應過來她才意識到陳能在楊浦區買得起房子,一輛賓利對于陳來說也不是件稀奇事,只是她很難接受這樣的現實,畢竟在上海有車有房就實在讓人羨慕,更何況是豪車豪宅,陳的闊氣給了穆曼一個堅硬的后盾。本來就對陳傾心的穆曼現在又添了幾分好感,真是不二人選。 按照陳的慣例,帶女人回家得先來兩倍威士忌,微醺的狀態才有氛圍。但這次陳不按套路出牌,偏偏問穆曼喝果汁還是茶。 鏤金雕琢的吊燈,琉璃做的器皿,整個房子是東方古典與西洋色彩的完美結合,照得穆曼明晃晃的。華麗而不失低調,熱情而不凡冷淡。 陳領著穆曼進了書房,除去法律之外的書,剩下的便是文學類的書了。穆曼大開眼界。 “穆曼,你看,這是什么,這應該是你喜歡的吧?送你的,陳從柜子上取下了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后全都是凌淑華的書。 “為什么要送我,你那天不是還在找她的書嗎,我不能要。”穆曼退了半步,但心里是竊喜的。 “是啊,那天我還在找她的書,為了找到這些書,我跑遍了上海幾乎所有書店,只要是關于凌淑華的書,都在這里了。當然,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凌淑華,收下吧,穆曼。別辜負我的好意。”穆曼聽到這些是滿心的感動,不知道說什么好。 “那,這些書多少錢,我給你,我不能收你這么珍貴的禮物,為我跑遍了整個上海,這份心意我明白就好啦,一真!” “這才哪里到哪里,這不算珍貴的,如果你不肯要,以后我都不敢送了。”陳一真硬漢的形象瞬間崩塌,變成一副委屈巴巴,需要人愛的小男孩。 穆曼著急了,帶著竊喜,這算他喜歡我嗎?他的高大與溫柔真是惹人愛 “好啦,一真,我答應你收了,不過,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收你的禮物哦,以后不許再給我了,不然我會生氣的。” 陳一真這才收斂,十萬個點頭,真是裝傻充愣為博美人一笑阿。 陳一真這次果真沒按套路出牌,第一次帶女人回家竟什么都沒發生,不符合常理,顯然,陳一真是對穆曼真正動了心的。 八點半,陳開車送穆曼回學校。 “謝謝你,一真,我到了,你快回去吧,時間不早了。對了,你開車慢一點。”穆曼有禮貌的給一真打了招呼下了車。 “好,提前說晚安啦,穆曼。”陳目送穆曼進了學校。 陳一真的家里算得上闊,任他這樣揮霍也絲毫無礙,何況陳一真是會掙錢的,在北京的律師圈子里,陳一真是小有威望的。他雖然玩弄過各種各樣的女人,可對穆曼這樣的,他還不舍得下虎口,恨不得把穆曼當成綿羊在嘴邊含著。 過了冬,眼瞅著畢業的日子即將就要來臨了,穆曼準備著最后的畢業論文。穆曼最擔心的不是畢業論文,而是就業的問題。家里沒有陳一真有錢,雖然穆曼已經把陳一真臆想成了自己的對象。 六月,穆曼穿著碩士服,與外文系的同學們在禮堂合影,大家都把碩士帽揮到天上,這是個注定要與學校永遠分離的六月。 在陳一真的極力推薦下,穆曼最后進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做起了與文字相關的工作。 坐在穆曼對面的男人叫顧世辰,是陳一真的朋友,顧世辰就是陳一真介紹到這里來的。從穆曼進入公司后,顧世辰就對穆曼格外關注,有次接開水的時候還把自己給燙傷了,話也變得少了,工作也愈來愈認真,閑暇之余就跑到穆曼的工位上幫穆曼熟悉公司業務。但穆曼好像并不領這份“情面”,任憑顧世辰怎的對她好,穆曼也表出一副無所動容的樣子,只是微微一笑。這期間,陳一真除了忙工作應酬、夜總會風流之外,也不時地來找穆曼,邀穆曼吃飯、送花。這些顧世辰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的。可世辰不能說,畢竟陳一真是有恩于他的,要不是陳一真,他是拿不到這么高薪水的。在金錢與女人面前,顧世辰不得不妥協于金錢一方,要想在上海扎根立命,以后靠陳一真的地方還多了去了,現在還不能與陳一真撕破臉。 因著世辰與穆曼家離得比較近,穆曼也不好次次回拒,便經常下班后兩人一起走。 “上去坐坐吧,世辰,你老幫著我,去家里一起吃個飯吧。” “好,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叔叔阿姨好!” “爸,媽,這是我的同事世辰,就是我經常給你們提到的那位。” “歡迎世辰,快坐吧,我去給你們倒水。”爸遞給世辰一杯水 “她爸,你們先聊著,我去給你們做飯。” “有勞阿姨了。” “不麻煩,不麻煩,到了家里便是客。” “對了,世辰,喜歡吃甜嗎?穆曼可喜歡吃了,阿姨不知道你的偏好。” “我也喜歡吃甜的,阿姨。” “那就好,那就好。” 穆曼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世辰好可愛,坐在哪里動也不敢動,我爸問他什么他就答什么。 “世辰,你來,我帶你去我的書房參觀一下。” “好” “叔叔,我先過去一下” “快去吧,小伙子” 世辰在穆曼的書房左右環繞,紅木書柜,另一柜子是檀香做的,桌子是仿民國那個年代的。穆曼的書房里民國的書也是最多的。世辰在書架的正中心發現了幾本法學的書,穆曼說那是陳一真送他的,便收藏了起來。世辰嘴上不說心里是難受的,畢竟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他傾慕已久的,他不能與陳一真撕破臉,這樣既得罪了陳一真,就連穆曼以后都可能不會理他的。 “開飯啦,世辰,曼兒,快來吃飯啦”媽叫嚷著 “世辰,快嘗嘗阿姨的手藝怎么樣”說著,媽給世辰夾了幾塊魚 “穆曼,你喜歡吃甜的,來,多吃點”世辰夾了好幾筷糖醋里脊給穆曼,又夾了幾塊魚給穆曼。 爸媽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 晚飯后,世辰跟爸媽聊了一些,穆曼在一旁笑。這個男人真是可愛,講話結結巴巴,在公司的時候怎么沒見他這般可愛。 “我該走了,穆曼,時間不早了。叔叔阿姨,我該走了。” “這就走了,再坐一會吧,世辰,難得來家里一次。” “時間真的不早了,叔叔阿姨,你們要早休息的,穆曼明天也要上班的。” “穆曼,快去送送人家。歡迎再來阿,世辰。” “好,會的。叔叔阿姨再見。” 穆曼和世辰下了樓,在小區里走了走。 “穆曼,你相信天下有不散的宴席這話嗎?”世辰望著穆曼的眼睛 “當然會有的,只要有緣,定會再相見了,對了,世辰,你怎么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就隨便一問的,你看,今晚的月亮不是很圓,但它毀得卻很有講究。” “你快上去吧,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呢。記得早睡,晚安,穆曼。” “好,你也是。” 穆曼回到家,躺在床上,回想剛剛世辰問她的問題,想不出個緣由。   第二天下午,律所沒有事,陳一真下了班便到了穆曼的公司,問她是否已經熟悉公司的業務,穆曼說都還好,只是有點枯燥,整天都要面對文字。陳一真給穆曼的上司打了個招呼帶穆曼走了,到了一家游樂園,一直玩到快九點,陳一真第一次見穆曼如此“瘋癲”的樣子。可能是她最近真的是累了。穆曼開心地笑著。陳一真包下了今夜的摩天輪。穆曼看著上海的繁華,陳一真將外套披在穆曼的身上,摩天輪轉快到快最高處時,陳一真撥了一個電話,然后掛了,像是在暗示什么。陳一真又從口袋掏出一枚鉆戒,單膝跪地,請求穆曼做他的女朋友,穆曼知道,這名義是做陳一真的女朋友,實際上恐怕是訂婚戒指。穆曼心動又猶豫了,她怕一切來得太快又去的太快,畢竟陳一真太有錢了。比她好的女人多了去了。為什么偏偏是她?鉆戒象征著永恒,也就是一生一世。還沒等穆曼反應過來,鉆戒便戴在了穆曼的中指上。陳一真把穆曼抱在了懷里,摩天輪轉到了最高處,東方明珠塔突然亮出了六個字:穆曼,我愛你!這個時候,煙花齊放天空,絢爛的煙花讓穆曼著迷了。呵的一瞬,陳一真吻了穆曼的濕潤的唇。這一刻,時間靜止了,在穆曼看來,便是永恒。 一切還沒來得及準備與反應。在陳一真的精心安排下,穆曼換上了婚紗,踩在紅毯上,燈光全都亮了起來,二人享受著燭光晚宴。 穆曼沒有什么理由好拒絕發生的一切,即將26歲的穆曼終于迎來了初戀,從一開始穆曼就對陳一真有強烈的好感,這一切,的確是她想要的,工作也是陳一真給安排的,陳一真既有錢又愛她,為什么還要拒絕呢?從陳一真把鉆戒給她帶上的那一刻,穆曼就好像已經篤定她是陳一真的了,陳一真既懂浪漫又成熟,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 而對于陳一真,這快含在嘴邊舍不得吃的肉終于要吃了,陳一真終于沒有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他睡過的女人太多了,睡過的處女也很多,對于一個穆曼,又何嘗不想試試呢。他已經花費了很大的代價,當然是要得到應有的回報的。 當欲望沖昏了頭腦,理智被情感所替代。穆曼被這身婚紗還有鉆戒迷住了,她并不知道這瓶拉斐里有沒有迷藥,并不知道因為這瓶酒而會毀掉自己的一生,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克制不住現實的誘惑了。微醺,迷醉,穆曼倒在了燭光晚宴。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云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 穆曼至少現在不會明白“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句話,至于以后的日子,長了,久了,這話擱在那里,或忘,或記起。 待穆曼醒來時,已是天明,裸露的全身,陳一真躺在她的身邊。她才意識到昨晚自己醉了,至于后來發生的事,現在已經擺在眼前了。穆曼急忙穿上衣服去了衛生間,冰涼的水順著她的臉頰流過,她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是的,已經發生了,下體都是血跡,一夜,她從一個女孩變成了一個女人——陳一真的女人。穆曼哭了,淚珠從側臉滑下,濕潤而冰涼地滴入到她的嘴唇,她蹲在地下。看著還在熟睡的陳一真。這難道不是她想要的嗎?她已經得到了陳一真的心,現在又得到了陳一真的人。現在,她就是陳太太了,名副其實的陳太太了。她幻想著將來的日子,就可以訂婚了罷,就可以與陳一真結婚了罷,就可以過像爸爸媽媽那樣的生活了罷。一切都來得太快,穆曼既難過又怯喜。 陳一真側過身伸了個懶腰,看見穆曼蹲在地上,掀開了被子,看著自己的下半身,這一切,是他早就想要達成的,現在,終于如愿以償了。那塊含在嘴里舍不得觸碰的肉他還是吞下了。他看見穆曼哭了,跑了過去抱著穆曼,并答應給穆曼幸福。可于一個浪子又怎能抱有任何幻想讓他回頭呢,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三個月,對于跟穆曼的熱戀,他就顯得不耐煩了。非但三天兩頭與穆曼瘋狂親密,還經常出入夜總會,玩遍整個上海。穆曼還不知道這一切的,在穆曼眼里,陳一真是溫文爾雅的紳士,既會燒菜煮飯又能賺錢,雖然陳一真乖張暴戾,但這些她是可以忍受的,至少,現在還是可以忍受的。 陳一真睡過那么多女人,不同于那些女人,穆曼,他是想永遠都享受的。 穆曼與陳一真見過雙方父母,定婚期。第二年初,穆曼與陳一真在上海舉行了婚禮。一切都跟穆曼想的一樣,穆曼終于如愿以償的穿上了世上最好看的婚紗,終于成了陳一真的新娘子。陳一真在門外不停地朝門內塞紅包,姑姑嫂嫂,弟弟妹妹們笑得合不攏嘴。陳一真把穆曼抱上車,十里長的車隊,保時捷、奔馳、勞特萊斯、瑪莎拉蒂都緊隨在陳一真的車后。正午十二點,鞭炮響了起來,婚禮宣誓,互換戒指,向長輩行禮、敬酒。愛情的果子穆曼終于吃上了,真甜!可是穆曼此刻卻又想著世辰的木訥與真摯,一棵菩提榕就這樣活生生的被她親手掐斷。 世辰這個時候又怎樣呢,當他得知穆曼與陳一真結婚的消息,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了,理智再也不能阻擋情感了,他終于鼓起勇氣辭去了工作,直接去找了陳一真。上來就是給陳一真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了陳一真的臉上,還沒等陳一真反應過來,他又來了一拳。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竟為一個女人動起了手,世辰從小是沒打過架的,可為了穆曼他卻動了手。陳一真是北方漢子,地道的北京人,怎會委屈自己被打,還因為一個女人,陳一真使出全身力氣將世辰打在地下,腳踩著世辰,世辰滿臉是血。不巧這個時候穆曼又來找陳一真,這一幕恰巧被穆曼撞見了。陳一真擦拭著嘴上的血跡,穆曼連忙過去問陳一真有沒有傷著,著急去藥房買了碘伏幫陳一真涂抹。站在她面前的兩個男人,她當然得堅定的站在陳一真這邊,穆曼心里只有陳一真一個男人,何況,她已經成了陳一真的女人。 陳一真感到十分窩火,不就是睡了一個女人嘛,他睡過的女人太多了。穆曼雖與那些女人不同,可終歸還是個女人,最后還不是征服在他的胯下。這個顧世辰,他是正眼都不會看的,既沒有他有能力掙錢,就連顧世辰的工作都是他提供的,顧世辰算得了什么。 夜已深,穆曼還在工位上加班寫著文案。陳一真又跑去了夜總會,高挑纖手,烈焰紅唇,一步一步在陳一真身下移動,摩擦,搖擺。 天空中下起了大雨,給穆曼給驚醒了,整個工位上就穆曼一個人,穆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已是凌晨,現在回家爸媽想必已經睡著了,去找一真吧。穆曼匆忙地下了樓,又沒有雨傘。雨水淋濕了她,這條路上車很少,可恰好世辰開車經過這里,看見穆曼狼狽的樣子,世辰趕緊下了車把外衣給穆曼披上,送穆曼去了一真那。 “我就不上去了,穆曼,我們有緣再見吧。”世辰發動著車子,車燈照射在穆曼臉上,世辰看著后視鏡中的自己,世辰的眼淚滑了下來。 穆曼敲了幾聲門后沒有人應,穆曼用鑰匙打開了門,推開陳一真臥室的那一刻,穆曼的心徹底碎了。陳一真此刻正騎在一個女人的身下,空氣中彌漫著喘息嬌嗲的聲音。“啪”的一聲,門合上了。 午夜霓虹,大雨澆在穆曼的頭上,冰的發顫,穆曼跪倒在地下,狠狠地抓下一把頭發,痛哭了起來。迎面而來的車子的燈光是亮的,可是她的世界里再也沒有色彩了。 穆曼醒來時,已是在病房里,頭上懸掛著綠色的玻璃藥瓶,陳一真坐在床邊。 “你醒了,穆曼,你聽我解釋,事實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說” “你給我滾!陳一真,你給我滾!滾!!!” 陳一真沖上來想要抱住穆曼,穆曼決絕的推開了,穆曼拔下了手上的針管,從病床上跑了下來,回到家。爸媽知道這一切后,想要給陳一真教訓并理論,卻被穆曼一聲“不必了”所吃驚。 待穆曼知道陳一真那些“光榮事跡”之后笑了出來,抱頭痛哭。穆曼拿起水果刀對著自己的手腕“砰”地一聲,割了下去。 搶救五小時,昏迷三天。穆曼的爸媽與世辰二十四小時輪流照看著穆曼。穆曼醒來時朦朧地聽見世辰在念她的名字,世辰伏在桌子上。 “穆曼,你醒了!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若是走了,你要我怎么辦!我怎么會一個人留在這世上!”世辰“嘩”得一下眼淚就傾瀉了出來,一把抱緊了穆曼。那熱,那溫度,是陳一真從沒有給過她的。穆曼現在已經失去了全世界,自己最相信的陳一真都背叛了她。 穆曼與陳一真離了婚,辭去了職務,她發現自己已經懷著陳一真的孩子,決絕的做掉了。那段痛苦與絕望的日子是顧世辰陪她度過的,不斷安慰,照顧著她。從那晚甩開陳一真房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那些美好那些幻想都是泡沫了。不過世辰現在不離不棄的陪伴著她,她對世辰動了心。她也終于明白陳一真只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斯文禽獸,所善存的那一丁點良心只不過是想得到她的身體,滿足他的肉欲。 穆曼好起來后,世辰帶著穆曼去了江南,一邊旅行一邊陪穆曼遺忘。旅行的三個月,他們游山玩水,觀遲暮,賞煙霞,在山谷的回蕩中呼喚著彼此的名字。她愛上了他,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愛情,她想得到的愛情,在世辰這里有了應有的詮釋。他們穿梭在江南小鎮里,談笑說書,下棋品茶。萬家燈火亮堂堂的,他們做起了愛,享受著每一分肌膚的絲滑,不敢漏掉,一絲一毫。于世辰眼里,穆曼始終是他心中那朵白蓮花,雖然曾被人玷污過,但始終是圣潔的。于穆曼眼里,她終于有了依靠,有了歸宿,有了期盼。夢醒時分,穆曼想起了一真,想起了一真這棵白樺木,想起了一真的闊,也想起了自己的平庸。 從江南回到上海以后,世辰帶穆曼見過他爸媽,在家里吃過很多次飯,世辰的爸媽是認定穆曼不錯的。而穆曼爸媽那邊也早就把世辰當成了他們的女婿。世辰與穆曼結了婚。穆曼換了公司,在一家文化傳媒公司做著編輯,而世辰憑借自己的努力,進了一家更好的律師事務所。 有一天晚上,穆曼對世辰說她想要喝酒,世辰答應了她。 “世辰,我們要好好的在一起,一直到老去,一直到死亡!”穆曼抹著眼淚,抱著世辰的頭哭了出來。 “好。我都依你,你說什么我都愿意。”穆曼依偎在世辰的懷里,兩人看著上海的月亮。 世辰和穆曼回了家。第二天,世辰沒有留下任何消息,只身去了法國。 世辰走了。穆曼的世界變得加暗淡無光,整個世界迷離恍惚。米湯順著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涌,像沙漏那般,時間行走在秒針上...一秒...兩秒...三年...五年...十年...百年,真長。每每寂寥的夜晚,穆曼便會坐在房間里看著上海那輪永不會升起的月亮。光灑了進來,一塊塊斑記爬滿了穆曼的衣裙。她要等上海那輪永不會升起的月亮重新升起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話,穆曼反復咀嚼。她愛世辰。而對于一真呢,現在也沒有必要再恨了。人世間的情世,三年五載便可是一生,長長的一生又算得了什么,慰了風塵。而門前那朵鳶尾花再也沒有舍得開。 五年后,穆曼重新嫁人了,娶她的只不過是相過幾次親便看上的。 一真呢,一真現在也不玩了,有了妻兒,踏踏實實地過著日子。也曾后悔與穆曼度過的年月。 世辰呢,十年后,世辰從法國回到了上海。世辰來到了穆曼的樓下,穆曼正抱著孩子在公園里散步。   世辰和穆曼緊挨著坐在937路車上,十年過去了,街上的一切都變了樣。世辰俯下身端起穆曼的手,目光移動到穆曼手上已經淡去的疤痕,十年前曾清晰而深刻的記憶如今也變得模糊。皺紋和雀斑爬上了穆曼的臉,這個曾與他相戀的女人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世辰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了,他側過臉看見倒車鏡中的自己。“你還好嗎?穆曼”車子開始抖動起來,愈來愈厲害,車子上的燈一晃一晃的,倒車鏡也抖動了起來,臉也跟著抖動。世辰靠著玻璃窗,窗子一顛一顛的,像有人在給世辰的臉按摩,世辰從鏡子中看到有什么東西流下來了,擦了擦鏡子,可鏡子上什么東西都沒有,世辰這才意識到是自己的眼淚。這不應該是穆曼的眼淚嗎,世辰怎么會掉眼淚,世辰轉過身去看穆曼,穆曼正看著窗外的景。世辰就此知道,他早已失去了他的真愛。     兩人去了餐廳,世辰倒了兩杯酒,給穆曼遞過去一杯,接著點燃了一支煙。 “穆曼,你還好嗎?孩子都這么大了” “我挺好的,你呢?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抽煙的” “人都是會變的。我結婚了,又離婚了,和一個法國女人。” “為什么要離婚呢?” “她很有錢,但我出了軌” “什么?你說什么?” “我說我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穆曼端起酒杯,笑了起來。 “你阿,你阿。你也會出軌。你以后打算留在上海嗎?還準備再婚嗎?”   “我們回不去了”世辰飲盡了杯中的酒。 上海那輪永不會升起的月亮又重新升了起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作者簡介·   張玉杰,兵團監獄民警,中國青春小說作家。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作家協會會員,代表作《人間再無林徽因》、《梨城序》。小說、詩歌、散文、文學評論等作品散見于國內刊物,已出版合集《一半人生一半歌》。   +10我喜歡

老錢    作者:張信元(李海務中學 )       錢老師,姓錢,家境貧寒,同事們都親昵的稱他為“老錢”。其實他并不老,只有40歲,帶著近視眼鏡,身材細瘦,顯得文質彬彬。他待人謙和,生活儉樸,對待教學工作,用他的話來說:“共產黨給了我一碗飯吃,我要對得起這一碗飯”。他一心撲在學生上,而把整個家扔給了妻子。   結婚近20年,老錢雖然經濟上總是欠著妻子,但總是從精神上鼓勵自己的妻子:“等漲了工資,生活就會好起來的”。面對這樣的丈夫,妻子也無可奈何。最近幾年錢老師的父親有病,孩子上學,物價又上漲了,幾百元的工資,更是入不付敷出。錢老師是甩手掌柜,妻子只能精打細算、東挪西借。看看鄰居二奎養豬發了財;大齊種菜,鼓了口袋;小藍賣茶蛋,也挺直了腰桿;就連錢老師那個最不爭氣的學生也靠打工,給家里掙來幾萬塊錢,補貼生活。妻子開始勸老錢:“別再教書了,干了20多年,還不如人家打一年工掙得多。”老錢還是勸她妻子:“聽說要漲工資,漲了工資,生活就會好些的。”妻子生了氣,但沒有辦法。生活還得過下去。   不過老錢在工作之余也開始關注“錢”了。常向人打聽:“漲不漲工資?什么時候?”一聽說漲工資,眼放著金光:“真的?不騙人吧!”天真的目光流露出一種驚喜,一種希望。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告訴了妻子這個消息,讓妻子也著實高興了幾天。別人說這是騙人的,老錢還和人惱了:“政府還能騙人,那報紙、電視上還說要給鄉鎮教師漲工資的。”可也怪,鄉鎮教師的工資,真正漲起來,卻真的很難。這讓老錢很沒面子。不過,老錢心里卻想:“政府還能騙人?”   后來,鎮里要求教師協助政府收提留款,說是收款了之后,就補發工資。但當收上來之后,卻沒有了消息。當別人說他的時候,他還說:“政府不能騙人吧。”   今年冬天,老錢的父親因借錢醫治不及時,一命歸西。母親病重,孩子上學還得用錢……妻子真的生氣了,“別教書了,回家養豬!”但老錢舍不得學生。妻子一氣之下,帶著孩子回娘家了。   老錢同老娘住著漏氣的屋子,才感覺到:今年的冬天,來的如此之早,又如此寒冷。他開始反省:選擇這個職業到底是對,還是錯?   就在老錢迷茫不知所措時,同事興奮地告訴他“老錢,老錢!看看你的工資折,漲工資了!真的漲了!”老錢從夢中驚醒,趕緊找到工資折,跑到鎮儲蓄所:真的漲了,而且漲了一倍。還聽說,國家還要加大對教育的投入。老錢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這不是夢,是真的!他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妻子,黨和國家沒有忘記鄉村教師,沒有騙他。老錢在心里大吼一聲:“老婆!孩子!我能養活你們!”此時的老錢,目光堅毅,攥緊了拳頭,渾身充滿了力量。   老錢,還不老!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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